十五萬人以傘海守護燭光,以祭六四英靈,但狂風暴雨下,支聯會被迫宣布提早結束集會。(鄒潔珊攝) 

壹號頭條

六四燭光如昔

六月四日,北京飛霜,白晝猶如黑夜。虛怯的習近平政權上場,打壓人權的手段更卑劣,丁子霖未能拜祭亡兒,維權人士被軟禁,香港記者復遭扣查。滿手血污的極權政府,始終不敢抬頭面對那段黑暗的歷史。
然而,香港人沒有遺忘。雖然維園在狂雷暴雨下變成澤國,但集合老中青三代的十五萬人,仍然擠滿足球場和草坪,他們以雨傘守護手中的燭光,堅持悼念廿四年前為爭取民主自由而犧牲的年輕人,為六四死難者家屬帶來最大心靈安慰。
維園如海的燭光是一塊強力照妖鏡:首次以特首身份面對六四悼念日的梁振英答非所問、避走上海,梁班子噤若寒蟬,不發一言。
中共政權跟香港人愈走愈遠,燭光集會口號「愛國愛民、香港精神」也連帶飽受抨擊,有人發起杯葛,有人另起爐灶,一度打亂支聯會的陣腳。不過,這股「去中國化」思潮未成大氣候,守護良知的決心壓倒國家認同的爭論。
民運薪火已傳,香港年輕一代也願意承擔更多。爭取民主、捍衞人權不是六月四日一天的事,燭光集會過後,這班民運接棒人將繼續站在不同崗位,以不同方式,為更美好的明天奮鬥。

 

 


八時前開始的一場暴雨,令悼念者狼狽不堪。(郭永強攝) 

人心不死,燭光未滅。(郭永強攝) 

狀元支援中國工運


六四事件是國殤,可惜中共至今拒絕承認屠殺學生暴行。鄒幸彤無悔踏上荊棘滿途的平反六四之路,更以推動民主中國為人生目標。(鄒潔珊攝) 

鄒幸彤在港大國殤之柱接受訪問,若非她身穿天安門坦克車圖案汗衣,誰也想不到這位高考 5A女狀元,留學英國期間曾組織多項平反六四活動,在大陸留學生圈子中撒下民主種子,「劍橋大學有好多內地高官子弟讀書,佢哋可能係未來國家領導人,我好想影響到佢哋對民主嘅睇法。」
一九八九年,阿彤只有五歲,對六四無甚印象,「只記得媽咪會睇住電視喊,嗰時佢大住個肚,細佬喺七月出世,媽咪改佢個名做學希,意思係學運嘅希望。」往後每年,阿彤都隨母親出席六四集會,以燭光守護六四亡魂。○三年阿彤高考取得獎學金後到劍橋大學讀書,她沒有忘記六四死難者,惟英國沒有公開悼念活動,只能在房間點起燭光,在網上收看支聯會集會錄影片段,獨自飲泣。
「後來我同其他同學傾六四,發現佢哋冇呢個意識,尤其係內地同學,明明係一啲發生咗嘅嘢,係好簡單嘅事實同真相,佢哋係會倒轉過嚟;外國人對中國嘅理解好片面,純粹覺得中國崛起、經濟發展好勁,但我見到好多唔公平嘅嘢,冇人知,冇人講,我覺得要補充番呢啲空白位。」

 


鄒幸彤(左二)留學英國時仍心繫中國,與同學發起關注中國人權狀況的抗議行動,以改變外國人對中國大國崛起的片面印象。(鄒幸彤提供圖片) 

阿彤○七年以一人之力在劍橋創立「中華沙龍」學生社團,「膽粗粗」聯絡支聯會索取六四資料,翌年首次在當地舉行六四活動,如電影會、分享會等,至六四廿周年即○九年,流亡海外學運領袖王丹更應邀出席當地演講,「嗰次係爆場,成間房二百幾人坐滿晒,九成係內地生,之後聽番佢哋嘅問答,會覺得衝擊到佢哋一啲諗法,幾開心。」
與此同時,她組織了「華維藏團結會」,跨種族關注中國人權狀況,「○八奧運,中國大使館動員勁多內地留學生去支持,我哋於是喺對面舉牌抗議。我特別關心同我有相近文化嘅人,我嘅出發點唔只係基於愛國,而係愛人。」
時間證明阿彤的心血沒白費,民主種子在大陸學生圈子萌芽,有人挑戰早有內定人選的內地學生聯會選舉,「有一班中國學生,思想開始改變,想試吓民主選舉,結果係點唔重要,但試吓冇壞呀!」

 


女狀元鄒幸彤(白衣)為人低調,從不在支聯會活動搶鏡,遊行時默默地當糾察維持秩序,只因她認為鏡頭的主角應該是受苦的中國人。(鄒潔珊攝) 

阿彤是資優生,在劍橋修讀自然科學學士及物理碩士,均以一級榮譽畢業,○七年她攻讀地球物理研究生課程,出發點亦因愛國,「我去做地震嘅研究,因為地震對人傷害好大,我係咪可以做啲對國家有幫助嘅嘢?」可惜阿彤只是一廂情願,「○八年去西藏,政府話有所謂嘅『暴動』,用政治嘅理由唔俾我哋入境做研究。原來國家最需要唔係科學,而係良知。」
研究最終泡湯,阿彤未有完成研究生課程,一○年返港後投身支聯會當義工。以其優異成績,本可找到一份高薪厚職,但她選擇到「中國勞動透視」工作,為中國勞工爭取權益,現更兼職修讀法律學士課程,「我唔係想做律師賺錢,只係做推動中國民主同維權嘅工作,係需要法律知識,甚至係一個專業身份去做。」

工聯家庭的支聯義工


嬌滴滴的黃敬媛為六四燭光集會做準備工作,負責粗重工作也毫無怨言。她希望用行動向家人證明平反六四需要薪火相傳。(江永健攝) 

別以為支持平反六四是單純的表態,對於成長在傳統左派家庭的黃敬媛,每次參加支聯會活動都需要過五關、斬六將,「以前我同屋企人關係會開心啲,因為我對六四一無所知;但依家我有自己嘅思想,了解更多六四真相,就明白到成長不一定會快樂,但我仍然覺得知道真相係一件好事。」
與一般九十後青年一樣,廿歲「𡃁妹」黃敬媛未曾親歷六四,中小學沒接觸過正式有關六四的課程,六四就是小四老師口中「坦克車會壓過學生嘅身體,仲要來回壓幾次,肉醬咁樣!」𡃁妹對六四的疑問只留在心中。
「我阿媽係工聯會嘅,以前我都有幫手派吓蛇齋餅糉,去吓旅行好開心。十六歲之前,我一直覺得中國好好,愈嚟愈有錢,奧運又有金牌,又有高鐵,超英趕美,中國無所不能。長毛做乜又掟嘢?佢做乜要搞亂香港?呢啲都係阿媽同我講嘅。我都有問過佢覺唔覺得六四呢件事對學生好唔公平,不過佢叫我唔好咁多事。」

 


除平反六四,黃敬媛(左)亦相約好友聲援社運,去年齊撐反國教活動。(黃敬媛提供圖片) 

直到六四廿周年,𡃁妹在港鐵站支聯會街站收到宣傳單張,她想起老師口中的六四,於是「靜雞雞」報名做義工,解開心中的六四結,結果她對於公義、民主的價值觀有翻天覆地的改變,義工一做就四年。
𡃁妹堅持信念很孤單,家人不認同,吵架不止數十遍;朋友不了解,甚至覺得支聯會是邪教。不過𡃁妹沒有絕望,除了參加集會遊行,她認為更需要身體力行做到薪火相傳,「有啲嘢唔係時間可以沖淡,有發生過就有發生過,我除咗擔擔抬抬,可以做嘅係同身邊嘅人講多啲六四。我唔會改變立場去令到我同屋企人好似好和平咁,因為我知道呢個和平唔係真嘅。我都諗過,做個港女咪幾開心,行吓街睇吓戲咪算囉,搞咁多嘢做乜?不過我知我唔會快樂。」

九十後「民主駁腳」


鄧卓儒認為,悼念六四基於不平則鳴,無分本土派與大中華派。(曾春南攝) 

兩年前,鄧卓儒在十五萬點燭光下接過宣傳單張,毅然加入支聯會青年組。之後,由七一遊行、反國教活動,走到今年的六四活動,這位十九歲的浸會大學傳理學院一年級生,以「民主的駁腳」為己任:「相比起親歷六四的上一代人,他們是民主的參與者,我們則是當中的守望者,延續着這份爭取民主的心。」
鄧卓儒直言:「我這一代人,沒有親身經歷『六四』,所知的都是從長輩口中及網上得知。我不是一個愛國主義者,亦沒有民族復興的包袱,就只有一種個人對公義的執着。」在他眼中,根本無分所謂本土派,大中華派,只有「不平則鳴」。

 


為了抵抗洗腦教育,鄧卓儒去年走到中大百萬大道,與八千大專生一起罷課。(鄧卓儒提供圖片) 

除了支青組糾察的工作,鄧卓儒自編自演街頭劇,把劉曉波、艾未未的事跡及其對爭取民主的決心呈現,喚起路人再一次對民主的思考。他亦是大學編輯委員會成員,今年一如以往發行六四特刊,向同學宣揚以及悼念六四。二十四年來,每一年的特刊可能如出一轍,但「每一年的大學生對六四都會有不同的看法,所以每一年都要做六四特刊。從特刊中我們可看到大學生在民主發展中的改變。」
鄧卓儒希望修讀電影,亦希望從事新聞工作。鄧認為,電影與新聞均是可為不公義發聲的媒介,不平則鳴。「大學生的身份無包袱,最應參與社會運動。六四便是由一群學生發起。」六四的精神,希望可傳至每一代的大學生。

癲癇義工「做到死嗰日」


患有嚴重癲癇症的林穎恩早已把生死置諸度外,心裡時刻記掛的是六四亡魂。(江永健攝) 

每逢有支聯會活動,大部分時間都可在秘書處見到林穎恩的身影。她甚少負責粗重工作,多數在攤檔呼籲支持者簽名和捐款。她避免體力勞動,非因身嬌肉貴,而是患有嚴重癲癇症,去年底她曾在支聯會活動突然抽筋昏迷十分鐘,其間更把義工的手指咬傷。可以在秘書處出一分力,原來已是她推動民主最卑微的願望。
「○○年開始有癲癇情況,一個月總有一兩次瞓醒後成個枕頭都係血,因為我癲癇發作咬傷自己。」由於病情每況愈下,她由一間國際公司行政經理,轉到超市做兼職收銀員,休養之餘亦有更多時間參加支聯會活動,「舊年有個中國維權人士俾當局拉咗,支聯會晏晝發起遊行抗議,我即刻同老闆請三個鐘假參加!」
替支聯會做義工五年,阿恩看到老中青義工無私的付出,「依家咁多『本土派』鬧支聯會,但呢班義工一直默默付出,從來唔計較,呢啲嘢又有幾多人講?」現年三十七歲的阿恩說不知道病情會否再惡化,甚至有日猝死,不過她揚言走上民主路,預了不回頭,「我會做支聯會義工做到死嗰一日。」

音樂戲劇宣揚民主


張朝麟(右)上週六與「六四報哀音」團隊在荃灣街頭唱民運歌曲。(郭永健攝) 

這三年,六四前總會在街頭聽到《媽媽我沒有過錯》、《自由的滋味》、《願》等民運歌曲,由一班大專生組成的藝術團體「沒有製作」,為傳播民運訊息成立「六四報哀音」團隊,唱遍全港十八區。
其中一位核心成員張朝麟,六四屠城時年僅五歲,他清楚記得當年父母帶他參加百萬人大遊行,「我好有印象係行得好辛苦,對腳起咗水泡,行到我喊。同埋好記得啲口號係『打倒鄧小平、打倒李鵬、打倒楊尚昆!』」到了現在,阿麟的媽媽仍然很支持他,會跟他一起遊行,六四當晚報哀音之後亦會一起到維園參加六四晚會。
阿麟在「沒有製作」仍演出六四舞台劇《喂!趕住投胎呀?!》時已參與其中,但二○一一年起,藝團希望讓更多人接觸六四的訊息,故決定在街頭報哀音,翌年阿麟成為「沒有製作」的核心成員,協助聯絡大專分隊,讓更多人接觸到六四哀音。阿麟認為「沒有製作」的宗旨是從六四出發,關心整個中國民主發展,以至連繫到香港問題。


撰文:時事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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