豪語錄

說時遲 那時快 姜皓文

年初的《盲探》,姜皓文穿上網球裙扮演變態殺人犯;年中的《激戰》,負責陪伴張家輝谷底反彈。兩齣大片,姜皓文賺到的注目,該比呆在電視台扮長毛更多。
年底,再來一齣《風暴》,姜皓文要帶住可愛女兒被賊匪蒙頭焗死。矛頭直指最佳男配角獎項。
三個月前,他才正式跟亞洲電視終止僱傭關係。
入行廿七年,對亞視忠心耿耿,只足夠換取到一系列桑拿浴室代言人的身份。「作為一個演員,作為一個男人,我最大的缺陷是過分甘於安穩。」
拍爛片,拍鹹片,通通為了生活,姜皓文說,僅有的野心,本來被磨蝕得一乾二淨,根本從無打算離開老家,即使那是一個沒人理會的老家。一轉身,卻竟然成了大導演們的御用愛將。
「都四十七歲了,還不趕快為自己爭取一些什麼,可以等到幾時?」一直懶洋洋的姜皓文,終於有點火。

黐頭套


就似拍床上戲,頭兩小時,你還會難堪、尷尬;到第三個鐘,便麻木了,什麼也可以坦蕩蕩。 

姜皓文自小在寄宿學校長大,無父無母,四兄弟姊妹各散東西。「無家擔,無壓力,我做人一向沒有什麼鬥志。」
自己顧自己,自然無心向學,不務正業。姜皓文去過中國大酒樓賣點心,做過裝修安裝假天花,做過餐廳,跟過車,全部無疾而終。好在朋友多,幼稚園同學的哥哥學功夫,閒來跟楊盼盼去夜總會表演、出埠登台,姜皓文做埋一份,負責噴火、踩雞蛋、吞筷子。
「我去過無綫台慶的。」
那時的女朋友是臨時演員,他又有機會試試。拍電視日薪港幣三十,拍電影加到五十,一句對白值八蚊,加班一小時又收多八蚊。姜皓文記得一清二楚,演戲,本來就是維生工具。
「最好賺,其實是去警署做戲子,站在犯人欄給證人指證,收八十蚊一次。
「那時,一大班人做茄喱啡,最喜歡拍古裝,一去到片場,立即問人使唔使黐頭套。有頭套黐,才似演戲,感覺正得多。」
為了可以繼續黐頭套,姜皓文柴娃娃地報名參加第一屆電視先生選舉,表格,是他在亞視開工時順手取下的。

自欺欺人

既然有份出席無綫台慶,為什麼要選擇弱勢的電視台?「 ATV當時好堅㗎!有何家勁,有莫少聰,三線電視劇,收視唔差。」
理由充分,但看看同期的安德尊與歐錦棠等紛紛蟬過別枝,也是時候跳槽吧。「一來根本無人搵過我,二來全公司無乜演員,剩低我,我年年爆騷,一年出兩年糧,又唔捨得離開。
「我遲鈍,永遠後知後覺。我選電視先生,贏了亞軍,冠軍是孫興。孫興很快便過台灣發展,叫我一齊去,我沒有理會。他在台灣很紅很紅的時候,我也沒有多大反應。」
也難怪姜皓文對亞視不離不棄,他試過秘撈拍攝三級片,收到公司的警告信,轉過頭又可以繼續拍,還未計一大堆飛圖卡拉 OK,一大堆無人睇過的爛片,後期連同時簽約俾王維基都批准,如果純以商業角度計算,山大斬埋有柴,好過在無綫打工多多聲。
「很矛盾。我又未至於對自己完全沒有期望,也有幻想有朝一日紅得起。拍三級片,拍到接到幾個桑拿浴室廣告,也擔心會被定型。
「就似拍床上戲,頭兩小時,你還會難堪、尷尬;到第三個鐘,便麻木了,什麼也可以坦蕩蕩。我那時愛為自己設下底線,以為不過底線就不會影響形象。真是自欺欺人。」是自欺欺人,但至少證明還有向上爬的慾望。


扮長毛玩時事題材,跟盧海鵬齊齊成為亞視之光。然後節目被殺。不是不明不白,只是不便明白。 

連太太都要揀個亞洲小姐,夠忠心未? 

孤軍

所以,最終離開死氣沉沉的娘家,也是意料中事吧。
「我唔係因為拍了幾齣電影便起亞視飛腳,好多朋友跟我講了好多年,叫我一有機會就走。我到今年約滿之前仍然有跟亞視商量。錢不是問題,但他們死不肯放手經理人合約,才談不攏。
「難過呀,我在這裡長大,以為一間有歷史的電視台,爛船都有三斤釘。我從來未講過亞視的任何不是,也心淡了,已經無藉口再講任何好說話,再撐落去,俾人鬧了。」
姜皓文說,亞視其實尚有一班有心有力有火的工作人員,無人欣賞也不要緊,但連管理層也不表支持,無異孤軍作戰。「像《香港亂噏》,難得觀眾有反應,一句收視轉差便突然改時段?我有質問過,得到的答案大概是純粹老闆鍾意。
「現在,作為一個亞視人,行出去也唔好睇。像我,即使離開了,街外人也聞到我的亞視味吧,除非有一日,我在《獎門人》出現。」
想得太多了。首先,根本沒有幾多人近幾年還有望一望亞視;何況,即使沾上了無綫味,今時今日,也不見得格外馨香。

小演員


多次提名最佳男配角的林家棟在《風暴》升格做男主角之一,姜皓文被看好至少有提名。 

倒不如趁着難得運勢冒險專注電影,姜皓文卻擔心不看電影的觀眾以為自己失業,還是有一間電視台作靠山才入屋。
都幾吹脹。
多得在亞視的經理人帶姜皓文去《証人》的試鏡,得以在爛片鹹片堆中重生,直到去年《奪命金》,甚至得到人生第一次被肯定。
「以前,哪裡懂拍戲?有個劇本掟埋嚟就演啦。要多得林超賢導演,第一次有導演會跟我分析劇本,讓我終於覺得自己是個演員。」
開始追求更多掌聲嗎?「不是不敢,是始終未到時候,行吓先啦,剛剛至有份玩,我怕期望高了,被踢走便大鑊。
「畢竟,我只是個小演員。」
謙虛有害呀。我跟姜皓文說。然後,訪問結束,姜皓文正要離開之際,突然轉身:「你說得對,做人,應該要進取多一點,我拍《風暴》,原本以為只是行行企企,但既然看過的人也認為我被殺的一場戲夠震撼,我不怕講,我真的想贏到最佳男配角。」
客觀事實一項:林家棟在電影被定位為男主角,跟劉德華並排。

開竅

九九年,姜皓文曾因毆打女友金慧英弄得滿城風雨。金慧英現時是他的太太。「婚前婚後,我也是一個浪子。」
所謂浪子,只不過因為沒有人生願景,不擅長安排任何計劃,所以沒有動力去組織一個家庭。其實,這個浪子徹頭徹尾追求家庭生活。「或者,因為自小沒有家人,所以特別渴望家庭溫暖,有時,在老婆外家,睡在地板,也好像比自己一個人舒服。」
由當年形象破產,避走大陸,到心灰意冷轉做私房菜大廚,慢慢慢慢演變成今日有望在影圈翻身,姜皓文像開了竅。「開竅?我覺得自己未開呀,再過多一點時間,我的演出應該會更有突破。」
敢如此自信,已經是開竅了。


撰文:方俊傑
攝影:陳家維
場地提供:新漢建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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